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天元林鹿的玄幻奇幻小说《逐鹿陈天元林鹿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刀吏的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自荒原回来之后,林鹿便大病了一场,父亲林洛风请了小镇上数位大夫前来诊治,都不见好转,几个老人只是眉头紧锁,一个劲的念叨怪哉怪哉,然后摇头叹息而去,把夫妻俩吓得不轻。然而过了月余,少年又莫名其妙好了,整个人生龙活虎,看着比生病之前还要健康一些,一时间让夫妻俩怎么想也想不通。林家小院,夜深人静,女子依偎在丈夫怀里,林洛风开口道:“兰儿,你说也真是奇怪,鹿儿前几天还病得那般严重,怎么突然就好了?”听到丈夫的疑虑,妻子余兰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比起丈夫的困惑,女子更关心自家宝贝儿子是否健康,眉眼中的欣喜宽慰明显要多过疑惑,语气中透着一股庆幸意味,“是有些奇怪,不过只要鹿儿没事就好。”林洛风望着床顶的帷幔,眼神蓦然一紧,被心中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吓...
《逐鹿陈天元林鹿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自荒原回来之后,林鹿便大病了一场,父亲林洛风请了小镇上数位大夫前来诊治,都不见好转,几个老人只是眉头紧锁,一个劲的念叨怪哉怪哉,然后摇头叹息而去,把夫妻俩吓得不轻。然而过了月余,少年又莫名其妙好了,整个人生龙活虎,看着比生病之前还要健康一些,一时间让夫妻俩怎么想也想不通。
林家小院,夜深人静,女子依偎在丈夫怀里,林洛风开口道:“兰儿,你说也真是奇怪,鹿儿前几天还病得那般严重,怎么突然就好了?”
听到丈夫的疑虑,妻子余兰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比起丈夫的困惑,女子更关心自家宝贝儿子是否健康,眉眼中的欣喜宽慰明显要多过疑惑,语气中透着一股庆幸意味,“是有些奇怪,不过只要鹿儿没事就好。”
林洛风望着床顶的帷幔,眼神蓦然一紧,被心中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低声问道:“你说会不会是?”
当男人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余兰心子一紧,立刻领会到了丈夫的言下之意,半晌后安慰道:“不会的,我们已退出宗门多年,他们没有必要处处盯着我们,况且此地也无人认识我二人,应该也不会是江湖中人下手。”
林洛风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片刻沉默之后,林洛风说道:“如今边境风雨欲来,很多人都跑到南边去了,要不咱们也搬走吧。”
余兰轻轻嗯了一声,“好,都听你的。”
林洛风搂着妻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从怀中的女子跟着自己离开宗门之后,说好给对方一个稳定安宁的生活却始终不得所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离了大背景大靠山,在这种风雨欲来的局势下,个人实在是是微不足道。
余兰大概猜到了丈夫心中所想,宽慰道:“风哥,你也不用过多忧虑,外面的人都说又要打仗了,搬家也是无奈之举,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余兰性子娴静柔和,此刻温声细语,将林洛风心中诸多郁闷一一打消,“其实搬到南方也挺好的,那边文风蔚然,对鹿儿读书练字都有好处,你不是老想着让他考取功名吗,这不正合你意。”
林洛风脸上露出淡淡微笑,“我是不是真的想让他考什么狗屁功名,难道你不知道?”
余兰微展笑颜,多年的夫妻已养成无言的默契,“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他走上练武的路子。”
“一入江湖深似海...”
“入江湖易,退出可就难了。”没等林洛风把话说完,余兰就接了过来。
女子调侃道:“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身上的这股酸劲儿不好。”
林洛风打趣道:“我不正是凭着这股酸文人气才把你骗到手的吗?如今腻了就嫌弃为夫了。”
年轻女子佯嗔轻轻推搡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时间就在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天天中渡过,荒原还是那片荒原,只是那群如白驹过隙般出现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林鹿也没再去过那片山脚下,那天见到的一切也从未向旁人提起,包括父母。
搬离小镇的人越来越多,次年林家也搬离了小镇,跟随人流朝南方迁移,路上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大户人家拖家带口,成排的马车排成了一条蜿蜒长龙,无数的古文典籍,名人字画被装进箱子,一辆马车不小心驶进了一个水氹里,千里迁移,马儿已不堪重负,马夫拿着鞭子拼命抽打,马儿吃痛猛地一发力,车上的箱子便滚了下来,书籍撒了一地,然而随从仆人只是草草将那些极为珍贵的珍本孤本塞进箱子,至于那些落在水坑里的书籍,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赶着马车继续赶路。林鹿一家裹挟在人群中,行李简单,除了盘缠衣物之外,就是林洛风的那箱书了,文人书生走到哪都要带着这些玩意儿,这一路上像林洛风这样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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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跟娘亲余兰坐在车厢里,林洛风充当起临时马夫,路途颠簸,让林鹿吃足了苦头,少年忍不住问道:“娘,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余兰温柔一笑,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柔声道:“这个你得问你爹打算把咱娘儿俩拉到哪里去啊。”
小家伙探出头来,笑问道:“爹,娘亲问你要把咱们拉到哪里去?”
女子在身后轻展笑颜。
林洛风笑道:“等到了就知道了,这段路不大好走,你们再忍耐一下,等上了官道就好了。”
林鹿乖巧的哦了一声,转身缩进车厢,依偎在妇人怀中。大概是依偎在娘亲的怀中极为踏实,就快被颠散了架的少年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离开小镇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之前,多年的发小胖墩问自己,两人还能再见面吗,林鹿当时斩钉截铁回答当然能,可他哪里知道,此行道阻且难,不只是眼前的这条路,而是人生的路,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或者根本没有再见的那一天。除此之外,舍不得离开小镇除了有感情真挚的玩伴之外,对于林鹿来说,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藏在心中深处的东西。
即将转入官道之前,大队突然停了下来,林洛风招呼了一声后便上前察看,不多时便回到车旁,余兰问道:“怎么了?”
林洛风一边轻整行囊,一边回应道:“前边官府设防检查,多半是为了防止柔然那边的碟子混进来,我看要等一会儿才能过去,出来透透气吧。”
余兰嗯了一声,带着已经醒来的林鹿下了马车,路上很多人都出了车厢,想来是一路上被闷得实在不轻,众人或举目远眺,或舒展筋骨,或者趁机打个盹儿。
林洛风带着妻子走上旁边的一处小土坡,微风轻起,风中夹杂着一股青草的淡淡芳香和泥土气息,令人心旷神怡。林鹿回看来路,成群的马车行人到处都是,望不到尽头,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更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但少年不是太关心这些,因为有父母在。
林洛风双手负后,望着眼前情景,胸中似乎充斥着一股气,一股文人气,诗书气,平时养成的习惯似乎就要有感而发,然而终究没有发出来,因为一个消瘦道人引起了中年书生的注意。不知从何时起,归隐江湖的林洛风对这些云游天下不在世内的三教中人多了几分兴趣,此时见到道人安静一人打坐休息,便打算上前攀谈几句。
说巧不巧,那老道人正好望了过来,二人点头致意,林洛风走到道人身前,拱手一揖,开口问道:“不知道长在哪座仙山修行?”
老道人面容枯槁,语气却中正平和,“贫道无山无观,闲云野鹤一只,用你们世俗中人的话说,就是野道士一个。”
林洛风没有想到对方竟颇有自嘲精神,一时语塞,于是在脑海中迅速回忆这几年起看过的道门典籍,准备虚心请教一番,也好避免此刻的尴尬,可还没等到自己开口,对方却先开口了,“朋友,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有缘,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洛风一怔,二人头回蒙面,说话也不过三句,可对方却是有言相告,而且听对方的口气仿佛已经看出了什么,难道世上真有那种未卜先知的老神仙?虽然对佛道典籍熟络,但林洛风依然有些不相信,不过既然对方如此讲,听一听也无妨,于是诚挚说道:“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老道人闭目不语,半晌后睁开眼来,缓缓道:“士人南归,乃天下大势,只可惜这条路人人都可以走,唯独你走不得,还是早点回去吧。”
林洛风眉头微皱,不解道:“道长此话怎讲?”
老道人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林洛风措手不及,“此行大凶。”
如果换做别人听到这般言语,恐怕已经拳头招呼老人家了,好在林洛风平时喜好读书写字,吟诗作画,养气功夫俱佳,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如果一意孤行,小心血光之灾呐。”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眉头皱得更紧,本来是打算热心攀谈几句,没想到听到如此晦气的话,关键是对方还不说个明白,即便是涵养极深的林洛风也有些动怒,脸色跟冰雕似的。
林洛风冷声嘲讽道:“是不是接下来就该拿出你开过光的法器,然后告诉我供在家中便可免去这场血光之灾了?”
对于对方的嘲讽言语,老道人不置可否。
林洛风重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身后道人无奈摇头。
余兰见丈夫回来后脸色愤懑,关心问道:“怎么了风哥?”
林洛风气犹未消,道:“没什么,遇到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道士,疯言疯语。”
一炷香后,车队重新动了起来,官道上拉起一条长龙,俱是背井离乡之人,此次北人南迁前前后后历时近半年,史称‘衣冠南渡’。
由北向南,一路上风景渐渐变得生动起来,尤其是渡过横亘东西奔流入海的临沧江之后,不再是荒山荒原,换做是青山绿水,连鸟儿啼叫的声音也多了起来。眼前的世界与之前大不相同,林鹿探出小脑袋不停四处张望,眼里眉梢俱是喜意。两日后,一家人来到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虽显僻静,但毕竟是江南之地,比起原来的小城不知热闹了多少。
“鹿儿,这地喜欢吗?”林洛风坐在马车前笑声问道。
“喜欢。”
“喜欢就好,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长住了。”
林洛风将马车停在一处小院前,周围已经停了几辆马车,看样子也是刚搬来不久的小户人家。
余兰下了马车,打量了一眼四周,小城依山而建,山青峰翠,白云皑皑,城里人来人往,尽显朴素民风,高兴问道:“风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林洛风微微一笑,卖起了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余兰白了丈夫一眼,她聪明机灵,试探道:“肯定是托人找的,花了不少钱吧。”
果不其然,余兰一猜就中,林洛风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之前有朋友南来北往的做生意,我就托他留意一下,看看有什么地方比较幽静些,但又不失烟火气,毕竟咱们又不是那世外人,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地方,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也没花多少钱,就是个友情价。”
余兰轻哼道:“友情价?少骗人,人家是生意人,当然要说友情价,也就你才真信,不过这地儿倒真不错。”
林洛风一边听着妻子的‘埋怨’,一边将车上行囊卸下,脸上挂着笑意,他知道妻子不是真正的数落他,只是这些年的生活让女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只要听到他林洛风成了冤大头,总不免要说上两句,说者无心,听者更不会往心里去,反倒是女子每次假装生气时的模样还像当年那个少女,惹人怜爱。
余兰牵起林鹿,柔声道:“走,乖儿子,看看咱们的新家怎么样。”
母子俩高高兴兴地走进小院,东西北各有一间屋子,干净整洁,院中有一口水缸,缸内浮着几片莲叶,壁上长出了些许青苔,几尾鱼儿在水中悠哉游着,似乎是感觉到有生人靠近,几个小家伙赶紧躲到莲叶下,静静不动。
一家人大包小包的往屋里提,直忙到晚上,才把几个屋子布置一新,林洛风感叹道:“家里还是有个女人好啊,这么一弄,就算给我个金山银山也不换。”
余兰嗔笑道:“贫嘴。”
一家人就这么在小镇上住了下来,林洛风喜好诗词书画,吟诗作对,江南文风蔚然,很快结交到了新朋友,大多都是当地的文人士子,属于同道中人,但跟这些只会伤春悲秋,故意高屋建瓴的士子不同,林洛风由于自小侵浸在字词书画间,笔下功夫也确实有些水平,渐渐的在当地有了些小名气,偶尔大笔一挥,写上两幅笔墨或者画上几幅山水鱼鸟挂到市上贩卖,虽不是当世博学大儒,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画圣,赚不到大把银子,但多少也能换几个钱,加上余兰心灵手巧,会些女红,也能换些家用,一家人的日子谈不上富裕却也殷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而林鹿进了某家私塾学堂,夫子是一名老儒生,开口闭口就是之乎者也,训人就是子曰,让这群正值调皮捣蛋年纪的小家伙听得头昏脑涨,但碍于老夫子桌上的那把三尺戒尺,却也不敢把任何不满懈怠情绪挂在脸上。
春去秋来,时间过得飞快。
某日回到家中,林鹿扔下书袋就要跑出门,林洛风喊道:“鹿儿,今日夫子教什么了?”
少年立马站定,挠头想了想,眼角余光瞥见父亲的严肃表情,老实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林洛风再问道:“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林鹿笑道:“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不等林洛风继续发问,林鹿主动说道:“其实孩儿觉得这句话除了说什么是真正的智慧之外,还有就是希望人们不懂就要问。”
林洛风淡淡嗯了一声,林鹿见父亲无话可说,又要开跑。
林洛风眉头微皱,“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慌慌张张的,做事要从容些,还有,以后回答问题的时候严肃点,不许嬉皮笑脸的。”
“是。”林鹿立刻紧绷起小脸,脆生生应道。
林洛风无可奈何,挥手道:“去吧。”
得到允许,小家伙一溜烟便没影了。
林洛风性格爽朗,最不喜欢迂腐陈规,按理说林鹿的性子正合其意才对,但每次看到儿子那股撒欢劲儿,总觉得哪里不对。
余兰刚进堂屋,女子心思何其敏捷,一眼便猜到了林洛风心中所想,走到桌前续了一杯温热茶水,递到丈夫身前,开口道:“你也不用多虑,鹿儿虽说性子活泼了些,但骨子里还是像你,等以后经历些事情就知道收敛性情了。”
林洛风饮了一口茶,平静道:“鹿儿是有些聪明劲儿,这点随你,不过从小不好好管束,难保以后不出问题,没规矩可跟性子爽朗不是一回事儿。”
余兰想了想,问道:“那咱们要不要给他换个先生?”
林洛风思虑片刻,点头道:“我看是得换,那李老夫子压根就是一个酸腐书生,也管不住这小子,得换个厉害点的,我可不想儿子将来也变成酸人一个。”
余兰笑道:“是是是,都听你的。”
没过几天,林洛风就给林鹿就换了老师,后者果然收敛了不少,效果当真是出奇的好,林鹿回到家中就闷在房间里,也不出去找同伴玩,林洛风见状,心中甚喜。某日走进林鹿的房间,瞥了一眼伏在案上的少年,见小子正捧着一本古文看得入迷,竟没发现自己进了房间,不禁好奇凑近了几分,这一看把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鹿儿,夫子现在就教你们这个了?”
林鹿正在看的是一本古文典籍,名叫兰亭考注,是后人对前代书圣流传世间的名著兰亭序的考究成果,也是很多喜好书法之人案头上必备的书籍,林鹿应道:“没有,这是夫子跟我打的赌。”
“打赌?”
林鹿抬起头来,解释道:“夫子说,只要我三天内能记下这本考注,他就不会对我那么严厉了。”
林洛风一听有些生气,打赌竟是为了这个,不过也生出了一丝好奇,问道:“儿子,那你这老师可不大厚道啊,这不明摆着耍赖吗?这上面的东西别说三天,十天半个月你也记不住啊。”
林鹿把书一合,掷地有声道:“我能。”
林洛风笑了笑,思忖臭小子还挺倔,解释道:“你可知道这本兰亭考注有多少字?两万三千八百七十六字,你爹我...”
林洛风想了想没再往下说,开解道:“儿子,不行就算了,输给夫子不丢人。”
林鹿还是那个态度,“我不。”
林洛风无奈摇头苦笑。
林鹿见状,问道:“爹,你不信我能背下来?”
林洛风没有回答,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背给你听。”
说完,少年便开始背诵这本生涩难懂的古文集注。
屋子里开始传来少年的稚气声音,刚开始还好,越到后面,少年越吃力,往往会想一阵才能背出来,可即便如此,这已经让本来持怀疑态度的林洛风大感惊讶,这小子已经背了大部分内容,而且背得只字不差。约摸半柱香之后,林鹿终于卡在了某个节点上,有些泄气,林洛风强忍心中惊讶,问道:“儿子,这书你背了多久?”
“两天,明天是最后期限。”
林洛风一怔,随即大喜,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比起所谓的过目不忘也差不了多少嘛,暗自庆幸还好刚才止住了话头,不然丢脸可丢大了,因为当年他林洛风背这本古文考注用了整整半月时光。
林洛风沉默片刻,关心问道:“鹿儿,既然你能背下来,那你知道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少年回答得很干脆。
林洛风又是一愣,随即语重心长道:“这样可不好,知其言不知其意,其意何在?”
“没有意义。”
“那你还要打这个赌?”
“我只是想证明给夫子看,我能做到。”
深秋时节,北方某座巍峨大山静卧荒原之上,荒山脚下无边无际的草甸渐渐枯黄,透露出一片肃杀之意,一颗参天大树在荒原上毫无顾忌的生长,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却与当前画面又显得十分契合,秋风卷落叶,枯黄树叶随风飘荡不知落到何处。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此时无鸟也无鱼,只有一名七八岁大的孩子闯进这样一幅天然和谐的画卷,小孩蹙着细眉左顾右盼,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就在此时,眉清目秀的孩子看见有一人坐在不远处山脚下,那人好像在向自己这边招手。
小家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左右看看,了无一人,然后带着一丝怀疑指了指自己,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小孩来到男子身边,警惕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眼,虽是初见,但对方却给人一种温暖亲近的感觉,这让小孩的防备心减轻不少,然后下一刻小家伙就被对方身旁的那把剑给吸引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询问何事。
年轻人笑了笑,开口打破僵局,笑问道:“小家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孩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在追一只兔子,追到这边就不见了,兴许是躲在了哪个草丛里,我四处找找。”
“你追得上兔子?”
“能,我跑得很快。”
“有多快?”
“总之就是很快,小镇上还没有人能跑过我。”
男子看着面前这个心无杂念、满脸稚气的孩子,会心一笑,拾起身旁的剑,掂了掂,“喜欢吗?”
少年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但直勾勾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想法。
年轻人笑道:“你不是说你跑得很快吗?可你能快得过剑吗?”
说话间,男子抬起了手中长剑,一扬手,长剑瞬间消失无踪,片刻后,长剑又回到了男子手中。
少年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调侃道:“这么高级的把式,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小孩咽了口唾沫,终于憋出两个字,“剑神!”
年轻人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谦逊表示道:“剑神不敢当,只是会一点皮毛而已,怎么样,厉害吗?”
“厉害。”
“那你想学吗?”
少年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行,我爹不让我练剑,我得用功读书,将来成为朝廷栋梁。”
男子努了努嘴,“朝廷栋梁?口气倒不小,难道你爹是博学大儒,还是在朝中有人啊?”
少年茫然问道:“博学大儒是什么?”
“就是很有学问的人。”
少年想了想,说道:“我爹有多少学问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很爱读书写字作画,而且好像朝中也没什么人。”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既无背景,你将来想要入朝恐怕有些困难呐。”
“不怕,圣人说过书山有路勤为径,只要肯用功就一定能达成所愿。”
“书山有路勤为径...”年轻人喃喃念道,嘴角却浮现一抹微涩之意。
荒原上,一大一小蹲坐在草甸上,微风恣意荡漾,让人忘记了时间。
男子望向远方,目力所及不知何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这是自从那日之后心情最愉悦的一天,兴许是聊得投机,他突然喟叹道:“小家伙,如果咱俩能早点遇上的话,兴许我还能教你些剑法,可现在...就当咱们有缘无分吧。”
少年没有深想其中之意,能碰到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已经很满足了,哪还敢奢望学个一招半式,蹲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腮帮子追问道:“前辈,你真的不是剑神吗?”
男子收回视线,笑道:“你以为剑神是街上的大白菜吗,追个兔子都能叫你碰上?”
少年嘻嘻一笑,并没有任何失望之情。
但年轻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小家伙激动不已,“不过,如果给我足够时间的话,成为剑神只是早晚的事。”
这句话既包含了无比的自信,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这么年轻难道还没有时间?但少年自然听不出这句话中的深层意思,只是异常兴奋挥着小拳头喊道:“我就说嘛,你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剑客。”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这不是他自负,而是自己的确有这个天赋,不仅他自己知道,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否者,此时此刻自己也不会出现在此地,如此狼狈。
正是因为自己天下皆知的剑道前途,才被人追杀至此。
年轻人再次举目远眺,眼神中有一丝凝重,又带着一丝嘲笑,他缓缓起身,望着远处朗声喊道:“不用藏了,都出来吧。”
少年一惊,惊慌四处张望,可哪里有人啊。
正在少年疑惑迷茫之际,忽然只见山坳后转出来几个佩剑之人,不远处那棵疯长的参天大树上也跳下来几个不知何时藏身其中的带刀男女,最后从那片茫茫荒原中走来三个人,三人气息凝而不散,十数道身影陆续出现在视线中,自最后这三人出现之后,少年便感到一股威压靠近,如同天边的沉沉黑云。
十来人缓缓靠近两人,保持着数丈距离,将一大一小围在垓心,少年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不用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从这群不速之客冰冷的目光中就能感觉到。
少年不知身旁人是谁,但其他人都知道,并且深知此人的危险性极高,那从荒原走来的居中一人开口淡淡问道:“陈天元,跑了数月,怎么不跑了?”
陈天元,当世剑宗,也是千年剑道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宗级人物,与‘画宗’‘符宗’‘鬼宗’三大宗师并称为当世四大宗师,极有可能成为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剑道人物,因为他还如此年轻。
陈天元淡淡一笑,回答得倒是干净利落,“累了,不想跑了。”
那人平静道:“不是你不想跑,是你无路可跑,天下虽大,可你看这天下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何不束手就擒,交出剑灵,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陈天元微讽道:“束手就擒?你梦还没有做醒吧,白白便宜姓赵的那条老狗,你们还真是想得倒挺美。”
“放肆!”听到年轻人对远在千里之外的老人出言不逊,一名武官打扮的男人怒不可遏,他侧身望向身旁中年男人,冷声提醒道,“南宫殿主,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他再说。”
领头人乃东海龙王殿主人南宫石龙,剑眉虎目,气态沉稳,中年男人没有理会身旁武官的提醒,追了眼前人上万里之遥,对方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停就停,不是他不想将对方杀之而后快,只是由于对方的武道境界,他不得不谨慎面对,因此南宫石龙只是静静看着年轻人。
见南宫石龙踌躇不言,陈天元讥讽道:“你南宫石龙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如此胆小怕事,如何让这些虾兵蟹将服你。”
“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凭你南宫石龙的境界实力,在当今江湖上足以排进前十,何必为姓赵的卖命,”年轻人轻轻笑道,“还是说你也想独吞剑灵,转而修炼天罡境成就无上天道?可你一个以力证道的武夫也没法走这条路啊,真是奇怪。”说完故作疑惑状。
陈天元扫了一眼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众人,摇头笑道:“来了这么多江湖大佬,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陈天元啊。”
南宫石龙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的那一丝别有用心,沉声道:“你陈天元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很清楚,这几个人,不多。”
陈天元嘴角微微一扬。
身旁的少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陈天元双手抱剑于胸前,敛了敛情绪,说道:“这个孩子与此事无关,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萍水相逢,让他走。”
“可以。”
年轻剑宗转身看着少年,叹道:“唉,真是可惜,你我只有一个时辰的缘分,你看见了,这些人都是来杀我的,待会儿这里很危险,你走吧。”
少年战战兢兢,他当然知道此时的局面很危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会死吗?”
剑道大宗师莞尔一笑,带着几分洒然,“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虾兵蟹将,他们个个都是武道巨擘,不好对付的。”
岂止是不好对付,眼前的局面对于这名年轻剑道天才而言,无疑是十死无生。陈天元眼中闪过一抹无奈遗憾之意,若不是自己剑道还未大成,又怎会被这几个人追得如此狼狈。
少年转身将要离去之际,忽然止住脚步,没来由问了个问题,“前辈,咱俩算认识吗?”
陈天元蹲下身来,笑道:“当然算了。”
少年低着头抿着嘴唇,低声道:“虽然我知道他们都叫你陈天元,但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陈天元心神一怔,自己的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他敛了敛心神,柔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刚要开口,却被陈天元伸手拦下,他摊开手掌轻声说道:“写在这里。”
少年立刻领会到了对方的用意,伸出小手在对方掌上勾勾画画。
陈天元展颜一笑,笑道:“好名字,看来你爹一定是个深情之人。”
年轻人看了看剑,拍了拍少年肩膀,希冀说道:“小兄弟,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练剑了,我希望那时的你能行至剑林深处,做到很多人都没有做到的事。”
说完起身不再看少年一眼。
少年名叫林鹿,来自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在今天之前,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关于剑的任何东西,更遑论行至剑林深处做到别人没做过的事了,但不知是因为年轻剑宗的超然气质,还是因为这是将死之人的临终遗言,林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南宫石龙身旁一人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龙王殿主人一直在注视着周围的变化,到了陈天元这个境界的人物,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其利用,他淡淡道:“不用管,只管盯着姓陈的就是了。”
林鹿向圈外走去,不时回头看一眼仍在原地的陈天元,虽然相识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但仿佛两人认识了很久,预感到对方即将死去,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悲伤之意。
走出了那个圈子之后,林鹿按照陈天元的嘱咐,疯狂朝远处跑去,头也不回的跑,直到累得满头大汗,因为不跑就可能会死。
跑了很久很久以后少年终于停下来了,他回头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那处天地,知道此时的那边可能已经血流成河。
少年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松软的草甸很舒服,但他没有心思去感受那股柔软,只有满心不安,忽然间竟怔怔流下泪来。
荒山脚下剑气纵横,惊天动地,无数道巨大沟壑凌乱散落于荒原黑色土地之上,天空中的浓云被撕扯得不成模样,云卷云舒。
剑气纵横三万里,敢与仙人争高低。
当世剑宗陈天元被十多名武道宗师围攻,其中更是有天罡地煞境这样的顶尖人物,此次围杀之战直至黄昏时才平静下来,这一战,陈天元使出平生所学,且强行将境界一攀再攀,剑气一涨再涨,只此一战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排进近一个甲子以来剑道前三的位置,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十多名武道宗师围攻,结果可想而知,陈天元虽然拥有剑灵,但剑道并未大成,这也是朝中那位为何要迫不及待除掉他的原因,因为等到对方剑道大成之时,天下将再无敌手。
忽然之间,一声巨响在荒原上响起,一道极耀眼的灵光冲向天际,紧接着数道强横气息紧追而去,临死之际,陈天元将剑灵抛向了九霄之外,至此剑灵不知所踪。
此战,剑宗陈天元被江湖人物联手击杀,而后者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重,数名宗师级人物被陈天元当场击杀,其中包括一名已经进入地煞境的一品宗师。
林鹿被那一声巨响惊醒,怔怔望着那个方向,荒原重新回归寂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就在少年怔怔出神之际,天地间忽然有一团若有若无的白色气体向少年撞来,林鹿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撞而倒,不省人事。
陈天元作为近百年来不世出的剑道奇才,拥有剑灵而受世人瞩目,也终因剑灵而招致杀身之祸,因此临死之际将剑灵放逐天际,而将自身承载的绝大部分剑道气运馈赠给了这名荒原偶遇的清秀少年。
此时的林鹿自然不知道这次围杀意味着什么,但多年后,他将知道这场荒原之战对今后的江湖造成了多么深远的影响,而自己又遇到了多大的机缘。
某私塾学堂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紧张的望向同一个方向,夫子眼睛微眯盘坐在上首,听着身前的少年背诵那本艰深古文集注,大段大段的文字从少年唇间迸出,原本只是想打击一下对方的锐气,可少年此时的表现已经让自己大感意外。林鹿此时已经只能断断续续背诵,约摸一炷香后,少年的背诵声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阵叹息声响起,同在私塾的小家伙们都为其感到可惜,夫子强忍心中惊诧,平静道:“你输了,以后可得好好上课。”
林鹿无话可说,虽然卡在了最后两段上面,但终究是没有背下来,愿赌服输,老老实实道:“学生知道了。”
背这样的古文,尤其是古文集注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打算成为这方面的大家大学者,那真的是毫无意义,可就像林鹿之前说的一样,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能做到。
私塾某走廊拐角处,几个少年围在一起。
“唉,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了。”一个清秀少年扼腕叹息道。
林鹿坐在栏杆上,神情平淡道:“没办法,我确实想不起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认真听夫子讲课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从少年的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一些遗憾。
另一个胖少年看上去倒没有太多失望之情,他直直望着林鹿,眼神中满是炙热崇拜之情,摇头感叹道:“林鹿,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神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鹿笑道:“神童个屁,就是死记硬背,再说这不没背下来吗。”
“你太谦虚了。”胖少年叹道,“你现在就是我心中的神,要知道我看见那本书就头晕。”
一旁的清秀少年嘲弄道:“死胖子,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脑子里只想着将来怎么赚钱吗?”
胖少年嘻嘻一笑,转而低声道:“其实我看夫子也不见得能背下来,他若是能背下来还用得着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吗?”
“这家伙是有些不大地道,竟然拿这么深奥的书来难为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刚开始的叹息惋惜变成了后来的愤懑不平。
林鹿不以为意,毕竟只是一个赌约,自从这场赌约之后,林鹿确实收敛了不少,并且在同学间得到一个小神童的绰号,林鹿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可架不住身边人鼓吹造势,尤其是小胖子,吹捧起来不遗余力,少年也只有无可奈何。
某天傍晚时分,林鹿正在家中看一本书帖,突然听到院外有狗叫声响起,少年眉头微蹙,却也不便出去。
林洛风坐在堂屋正在研读某诗集,眼帘微抬,开口道:“心不在此,多坐也无益,去吧,但别玩太久。”
林鹿道:“不去了,我喜欢看书帖。”
林洛风嘴角微扬,“是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陪我一起呆着吧。”
林鹿有些后悔,父亲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余兰走了进来,见一大一小都抱着书本在看,气笑道:“你俩还真是一对好爷俩,一个大书虫一个小书虫,我看再这么下去两个都快成书呆子了。”然后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说道:“鹿儿,别看了,去玩吧。”
林鹿立马放下手中书籍,欢快道:“多谢娘亲。”一溜烟便出了屋子。
来到院墙外,林鹿见到两个扮狗叫的死党,面有不悦道:“不是给你俩说了吗,别在这个时候找我,弄得我差点出不来,什么事这么急?”
胖少年似乎受了极大委屈,怒气未消,气鼓鼓道:“林鹿,这事儿咱可忍不了啊,我跟竹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对方打了一架,但对方人多,我俩打不过。”
“到底什么事?”
小胖子道:“那家伙说你们一家是逃难来的,还说你爹是草原派来的奸细,你是小奸细,咱们是兄弟,兄弟被人侮辱,你说我俩能忍吗?”
林鹿眉头大皱,自己一家从北方搬来,是因为传言说柔然帝国可能要跟朝廷开战,这么一想,自家确实是逃难来的,可说自己一家人是奸细算怎么回事儿?明摆着血口喷人。
林鹿沉声问道:“谁说的?”
竹竿同样愤愤不平,接口道:“就是隔壁巷子的孙大宝,还有他那几个跟屁虫,我们已经约好了,待会儿在城外的小河边见面,谁不去谁是孙子。”
“对,谁不去谁是孙子。”小胖子附和道。
林鹿无语,本想从长计议,但看着两名好友身上的脚印,两人都是替自己受的,心中也生出一股怒意,“走,去小河边。”
三人气势汹汹向城外走去,小河绕城而过,杨柳依依,迎风飘荡,几个瘦小人影在河边晃来晃去。
一个壮硕少年见三人走来,面带讥讽笑道:“哟,这不是神童吗。”
林鹿不理会对方的讥讽,走到壮少年身边,直入主题,正声问道:“孙大宝,你为什么骂我爹还有我是奸细?”
孙大宝轻蔑笑道:“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拿我怎样?”
林鹿面生寒意。
小胖怒道:“孙大宝,你吃屎了,张口就乱喷?”
孙大宝瞪大眼睛,怒吼道:“死胖子,你是不是找打?”说着就要上前拾掇小胖。
可林鹿挡在小胖身前,孙大宝瞥见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收回了脚步,睥睨道:“你这个外来户,说吧,你想怎样?”
林鹿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给你个机会,给我道歉。”
林鹿说这话时很镇定,至少表面是这样的,毕竟自己没什么打架经验,但看得多了,也知道临场该是什么反应,何况当年还经历过那般场面,眼前这点局面又算得了什么。
孙大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狂笑不止,身后的少年也同样笑得猖狂,孙大宝狂傲道:“我孙大宝长这么大就没跟谁道过谦,给你道歉?你算什么东西,小奸细!”
三人原本就一肚子火气,此时再次听到对方乱泼涨水满口喷粪,三人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于是,在几道怒喝声之后,三人便跟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小河边顿时变成一处混乱的战场,然而都是些不过十岁的小孩子,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打得毫无章法,没有规矩。几个瘦小身形在地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冒出几句问候对方家人的言语,小河水哗啦啦流淌,像是在加油助威。
没多大会儿,双方都打累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三人虽有豪气,却架不住对方人多,被揍得不轻,对方也不好过,其中有个小家伙就一直在抹眼泪。
两边都累得气喘吁吁,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临走前,孙大宝照例撂下狠话,“林鹿,你给我等着。”
林鹿狠狠回瞪了对方一眼。
三人坐在树下,皆是鼻青脸肿,竹竿怒骂道:“他妈的,老子将来一定要去从军,拉上队伍狠狠揍一顿这姓孙的王八蛋。”
小胖附和道:“没错,算上我一份。”
竹竿揉着大腿,突然问道:“咋的?你不去挣大钱了?”
胖少年吐了一口浓痰,道:“挣那么多干什么,够花就行了。”
竹竿撇了撇嘴,取笑道:“啥时候这么大志气了,挣不够钱将来怎么取那肥妞?”
“去去去,别说这个。”听到对方要拿自己心仪的小姑娘开涮,小胖子赶紧挥手打断道。
“还是想想回家怎么交代吧。”一旁的林鹿摸着右脸开口道,三人这幅模样,怎么交代都不好交代。
约摸是打了一架被激发出了豪气,小胖子道:“实话实说呗,大不了被揍一顿。”
小竹竿轻笑一声,补刀道:“一顿?恐怕夫子那还得挨一顿。”
三人心情有些沮丧,偶一抬头,见夕阳西下,河水在光线照射下波光粼粼,像是洒了一层金子。三人看着对方鼻青眼肿的模样,情不自禁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轻柔的风中,回荡在哗啦啦的河水间。
时光飞逝,匆匆数年仿若白驹过隙,日子在平淡无奇中一天天渡过,春雨夏雷秋风冬雪看不尽,林鹿已长成一个清秀少年,脸上稚气尽褪,显出几分俊朗之气,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加上小神童的名声在外,走在大街上,少年从来都是怀春少女的主要关注点。自北方跟随人潮来到南方青山小镇,林家的日子平淡而温馨,林鹿虽然有些调皮,但在林洛风夫妇俩的教导嘱咐下,终归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林洛风则是无事便约上三五同道中人踏青游玩,集会清谈,回到家中则有聪明且贤惠的妻子一起赏诗度日,日子好不惬意快活。
眼看又是一年元宵佳节即将到来,几人相约在老地方城外小河边见面,商量这个元宵佳节怎么过。
瘦竹竿这几年不知道父母给他吃了什么好东西,不仅个子窜到三人中最高,身板也结实了不少,如果现在跟孙大宝干仗,少年敢拍胸脯保证,一定打得对方满地找牙,只不过估摸是眼瞅着竹竿越长越高,这两年那姓孙的的小子再也没来惹过事。
虽然已经不再是竹竿模样,但林鹿跟胖子还是喜欢一口一个竹竿的叫着,这些年早就养成习惯了。
“竹竿,听说你爹今年又准备纳一房小妾,真的假的?”胖子问道。
竹竿白了一眼蹲在河边不知道干嘛的家伙,无所谓道:“管他呢,爱纳几个纳几个,跟我没关系。”
胖子笑道:“嘴倒挺硬,等进了你家,不照样一口一个小娘的叫着。”
“不可能!”竹竿正声道。
胖子也不去争辩,朝林鹿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
竹竿瞥见二人串通一气,没好气道:“你俩再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想想,元宵节怎么玩儿,最好有点新意。”
胖子站起身来,朝坐在一颗歪脖子柳树上的竹竿竖起大拇指,道:“到底是家底瓷实的主儿,说话就是霸气,听你这口气,今年的元宵节你是准备把我们哥俩安排妥当了?”
这两年竹竿他爹南来北往的做生意,确实发了点小财,日子眼看着越来越好,要不怎么敢有纳妾的想法,温饱思淫欲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听着死党的调侃,竹竿笑道:“这都没问题,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可是花的你的钱,将来你取媳妇的时候,份子钱我就不给了。”
胖子一时傻眼,慌忙道:“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包个大红包呢。”
竹竿眉梢一翘,笑了起来,转头道:“林鹿,你说咱们去哪玩?”
林鹿倚靠在柳树下,咬着一颗不知名的小草,随口道:“要不还去看花灯?”
“没意思,每年都看,都腻了。”
胖子笑道:“要不去徐福斋,听说店里又出新品了。”
壮实少年白了一眼一脸傻笑的家伙,道:“就知道吃,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现在都胖成什么样了,再吃就成猪了。”
胖子撇了撇嘴,没有生气,反问道:“那你说去哪儿?”
竹竿眼见二人望着自己,双手一撑落到地上,负手走来走去,老气横秋问道:“林鹿,你今年多大?”
林鹿见对方做派好笑,配合着对方,“十六。”
“你呢?胖子。”
“我也十六,比鹿小仨月。”
“嗯。”竹竿点了点头,“我也十六。”
二人不知竹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静看着对方。
“既然咱们都十六了,说实话已经不小了,勉勉强强算个大人,知道大人都干什么事吗?”竹竿望向二人问道。
“二十弱冠,你这个勉强未免太勉强了吧。”林鹿笑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胖子急不可耐催促道。
“大人干的事,你好好想想。”竹竿疯狂提示,就是不明说。
看着竹竿眼里眉梢流露出来的神情,林鹿很快便猜到了对方言下之意,不由摇头苦笑,思忖还真是温饱思淫欲啊。
在竹竿的不断引导下,胖子终于领悟到了真谛,瞬间眼冒精光,“青楼?”
竹竿笑而不语。
胖子瞬间来了劲,拉着竹竿要后者发誓,“发誓不许骗我俩。”
竹竿挣脱胖子的双手,故作一副富家子弟做派,云淡风轻道:“这点小事儿,还用得着发誓吗?”
“实不相瞒,我爹今年元宵节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多去结交结交朋友,说白了就是请人吃饭,虽然不喜欢他的做派,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不过请别人吃饭,呵呵,我呸,哪有咱哥仨快活了舒服。”
胖子再次竖起大拇指,赞道:“够兄弟,够意思。”
林鹿面露难色,被二人瞧在眼里,竹竿小声道:“林鹿,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会让林叔跟余姨知道,这事就咱三知道。”
林鹿仍然面有犹豫,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去那种地方,每日与诗词书画圣贤文章打交道,是父母心中懂事孝顺的宝贝儿子,是外人眼中典型的邻家乖乖男,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去逛青楼,怎么对得起古今圣贤?怎么对得起夫子教诲?又会让父母有多么伤心?想着如此这般那般,林鹿终于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道:“好,不过这事儿一定得保密。”
两人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胖子笑道:“看你为难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思想斗争很激烈呢。”
林鹿道:“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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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外绕城大道旁,一名老者站在道上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像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城,老者须发灰白,身形瘦削,脸上布满了常年行走江湖留下的沧桑痕迹,身后背三尺长剑,一身湛蓝长袍染满了风尘,下摆处还有些污渍,跟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实在联系不起来,但老人略显沧桑的面庞给人温暖和蔼之感,反倒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这是老人第三次路过此地,在自己走过的无数城池中,眼前这座小城小的不能再小了,人文地理,历史名胜更是寥寥,唯独让老者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围城而绕的青山绿水,清幽寂静,得天独厚。
老者捋了捋颚下白须,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不知是想起了哪家铺子的桂花糕,还是哪家的好酒,自顾自道:“既然赶上元宵佳节,就进去看看吧。”
于是老人裹挟在人群中,径直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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