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草市!”
(草市乃是乡村定期集市,各地又有俗称,两广、福建等地称墟,川黔等地称场,江西等地称扵,北方称集。
东晋时,就有文献记载,建康(南京)城外就有草市存在。
草市大都位于水陆交通要道或津渡及驿站所在地,其中一部分会演变成居民点,发展好的逐渐转化为县、镇;而紧临州县城郭的草市,则发展成为新的商业市区。)
武松在阳谷县任职期间,曾认真研究过大宋的民政民生,对草市当然不陌生,阳谷县外的乞丐窝和流民营中就有初具雏形的草市存在。
不过短短数月时间,石勇等人能在汴梁城外这片略显偏僻,且不算繁华的菜园附近筹建出这么大一座草市,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一座做工称不上精细、华丽的牌楼矗立在草市前,牌楼匾额上——“鱼龙草市”四个大字似出自当代名家之手,为这座新草市增色不少。
牌楼后已经形成了一道街市,虽然道路两侧大多是普通的平房,甚少有汴梁城内流行的小楼建筑,但街市长达数百丈,店铺足有六七十间,涉及的行业和商品极广,已经颇具规模。
此刻路上行人车辆很多,虽没到摩肩擦踵的地步,但众人过了牌楼就不得不放慢脚步,否则很难避免与其他行人或车辆发生碰撞摩擦。
街市的尽头是鱼龙帮的赌场、客栈,更远处则是鱼龙帮起家的那片菜园,菜园附近原来不属于鱼龙帮的地盘上又起了不少屋舍,不知道是不是被鱼龙帮买了下后新盖的房子。
武松心中既欣慰又感慨,此处比邻大宋首都,只要有人肯投钱,风口一到就能起飞,鱼龙帮看来彻底在汴梁站住了脚。
“李四,这就是你卖的关子?不错,这么快就整出一处草市来,看来你们与开封府的胥吏们处得不错呀!”
李四听到夸奖,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由面带骄傲之色,笑道:“师叔,不是我吹牛,草市算什么?开封府的典吏说了,只要我们肯出五千贯打通关节,这处草市立刻就能变成‘鱼龙镇’!”
武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那为什么没有升为鱼龙镇,这还不算吹牛吗?”
随武松而来的众人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时迁揶揄道:“五千两银子,鱼龙帮肯定能拿出来,为何不一鼓作气建个镇子呢?难道你们嫌镇长官太小了?”
李四有些气恼道:“还不是石大哥坚决不同意,他说鱼龙帮还处于草创时期,不宜太过激进张扬,这草市之名非常贴切我们现状,故而选用,可不是我们没有实力。”
这次武松也忍不住赞道:“石大哥这数月眼界格局可是增长了不少呀!”
李四往四周看了一下,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深聊,忙道:“此事容后再说,我先带各位走马观花一番,等我们去帮里安顿下来,再让人带各位四处转转。”
武松没有异议,跟随而来众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一路走去,众人看到很多插着旗帜经幡的车辆停在客栈,店铺之前。
旗帜上标有出处,京东东、西路,京西南、北路,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荆湖南、北路,淮南东、西路,益州路、梓州路等等,甚至连广南路的旗帜都有。
看来此次为徽宗庆典敬贺、看热闹和寻找商机的队伍着实不少,仅鱼龙草市这一处至少接待了数百人的规模,更不要提整个开封府了,保守估计此次来观礼的外地官员、客商、游人得有数万人规模了。
想到那场御前蹴鞠大赛不知会有多少观众时,大部分蹴鞠队的成员都不禁泛起紧张的情绪,有些思想飞跃之人甚至盘算起决赛时是不是要给皇家队让球以博得皇上的欢心。
武松和燕青则对草市中段的一处寓所更为关注,燕青轻拍李四道:“四哥,那里是一座巡检铺吧?”
李四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回头看是燕青,急忙道:“小乙哥,从武师叔那里论,我应称您一声师叔的,你突然叫我四哥,我可承受不起。”
燕青笑道:“无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看这个草市还挺正规,衙门在这里还有驻点。”
李四点头道:“这也是石大哥坚持要设立的,这处巡检铺有一名铺头,三名铺兵和一名税丁,负责这里的治安、防火和课税,有他们在省去鱼龙帮很多麻烦。”
李四又压低声音道:“石大哥让帮里另外给巡检铺众人各支一份饷银,四时三节还有不菲礼品送上,他们可以算半个鱼龙帮的人。”
正说话间,一名穿着捕头服的人从巡检铺里走了出来,抬眼望见李四,立刻一脸笑意地凑了过来。
“四爷,来大生意了?怎么劳您亲自接待?这么一大群人,从哪里来的?怎么没带车呢?”
说话间那铺头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微微皱眉,开始上下打量起武松等人来,一副公事公办、认真负责的样子。
武松等人一行二十多人,一个个年轻矫健,都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并没有车辆和骡马伴行,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可疑。
武松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也不着急解释,面带微笑看着那铺头。
一旁李四想要上前解惑,那铺头却突然“哦”了一声,脱口道:“这位爷,我若没记错,您应该是鱼龙帮的武长老吧?”
武松和李四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认出武松来。
那铺头看二人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脸上又重新换上热情的笑容道:“武长老,您不记得我了,我以前在新酸枣门守城门,跟您打过几个照面,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武松立刻有了些印象,不过两人之间的“照面”真的是照面,两个人根本就没说过话,但这个铺头却表现得十分亲近的样子。
于是武松也换上职业笑容道:“对,我们见过几次,我还记得你应该姓……姓赵?”
那铺头表情一滞道:“是郑,不是赵。”
武松用笑声掩盖住自己的尴尬道:“就是郑,我有些鲁地口音,刚才是口误。郑铺头现在是这草市的主管了,以后鱼龙帮还要你多照顾。”
郑铺头能调到这里任铺头,怎能不知鱼龙帮在朝廷里有靠山,急忙谦逊道:“哪里哪里,我就是配合鱼龙帮的兄弟们维持下这里的治安防火事宜,哪有照顾一说。武长老,这许久不见,您去哪里了?这些都是新加入鱼龙帮的兄弟吧?”
武松没想到郑铺头如此爱攀谈,也不愿与他多聊,立刻给李四使了个眼色。
李四上前握住郑铺头的的手道:“郑头,武长老只是本帮的客卿长老,他老人家还有自己的正经差事,今日他还有事要办,改日请你来帮里喝茶。”
郑铺头看了一眼武松背后的众人,似乎悟到了什么,低声问:“武长老可是在军方任职。”
李四敷衍地点头道:“公务在身,不宜耽误。”
郑铺头眼睛一转,似乎有了主意,立刻让行道:“那武长老和四爷先忙,我改日再上门叨扰。”
武松笑着向郑铺头点头示意,带着众人很快离去,郑铺头看着武松一行人远去,又摸了摸手中刚从李四手中接过的碎银,嘟囔了两句就去巡街了。
另一边武松并未被郑铺头影响到心情,他反倒对郑铺头颇为欣赏,只有这种人才适合在草市供职,接人待物有一套,又有足够的细心和眼色,所以能镇得住这里的场子。
不过武松更感兴趣的是,这几个月石勇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能将鱼龙帮搞出这般声势来,这着实超出了武松的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