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白日里与我相敬如宾，夜里对我爱若珍宝。
这让我时常会恍惚，觉得他白天和夜里是两个人。
后来我却发现——他们的确是两个人。
1.初见端倪是在我故意逗弄赵憬鹤时，他立马躲开了。
我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最讲究礼教，但正值新婚燕尔，他晚上又对我无比热情，所以趁着我们夫妻二人独自在书房谈话时凑近了他。
可在我模糊的视线里，赵憬鹤面露厌恶，似乎是非常抗拒我的靠近。
但我不能十分肯定，因为他下一秒执起了我的手，语调里还是带着含情脉脉。
“清渺，别突然靠近我，我怕我伤到你。”
赵憬鹤的话让我暂时打消了疑虑。
他是大将军的独子，自然有武艺傍身，我贸然靠近是不好。
虽然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他也只有在夜里才勇猛一些，平日里根本看不出来会反射性攻击别人。
我笑着点点头，只是心里有一丝难过。
他却忽略了我的落寞，把话头又引了回去。
“清渺，你看府中又亏空了些，能不能把你的那两个铺子……”哪有好人家会用夫人的陪嫁呢？
我张了张口，但觉察到身边人的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头。
他立刻开心起来，让人送我走了。
被丫鬟搀扶走到一半，我突然想起铺子的管事还得看腰牌，就又折了回去。
只是刚进屋子，我就听到了水声。
赵憬鹤好像在洗手……郁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夜里，他一如既往地轻手轻脚地上床，把我拥在怀里。
我不能理解他白日里的行为，对他十分抗拒。
“我这里没有那么多水供你洗澡，你还是别碰我了。”
被我推开后他没有一丝不满，还像只小狗一样凑上来。
“不碰不碰，我就抱抱你。”
我脸颊已然红透，却还负隅顽抗。
“今天你牵完我的手就要洗手什么意思？
你嫌我？”
闻言，他却是愣了一瞬间，才吞吞吐吐地反驳。
“怎……怎么会呢？
我嫌谁也不会嫌你。”
原本我听了吞吞吐吐的话只会生气，但如今我却起了怀疑的心思。
我佯装一无所觉，又缩进了他怀里。
“憬鹤，今天你说的府内年底有余钱，可否给我打几个时兴的首饰？”
他答应得不假思索。
“既然府上有余钱，那当然可以。”
爽快地跟早上朝我要钱的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如果赵憬鹤没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那就不可能前后矛盾成这样。
可此刻拥抱着我的又是什么人？
2.他的怀抱温暖，我却犹如坠入冰窟。
我自幼心悦赵憬鹤，甚至于这双眼睛都是因为替他喝下的毒酒才瞎的。
可他对我的回报呢？
就是让另一个男人陪我度过每一夜吗？
赵憬鹤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我毒发时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我的久久不语引起了假扮赵憬鹤那人的注意，他凑近了看我。
“怎么……你怎么哭了？！
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他手足无措，四处找帕子，又要擦我的泪痕。
我偏头躲过，声音止不住的发颤。
“我没事儿，只是有些想家了。”
他小心翼翼再次拥抱住我，轻扶着我的后背。
手上的茧子存在感异常强烈，根本不同于白日里双手相牵的触感。
似乎也没了什么赵憬鹤脑子有病的可能性，他们的确是两个人。
这是什么折辱我的手段吗？
还是笃定我发现了也不敢声张？
我本是丞相府嫡女，世人皆知我父亲清高，就算家里有什么丑事也不会叫外人看笑话。
赵憬鹤是笃定我求助无门！
恨意陡然增长，我越想越心寒。
曾经那个会为我折下最高枝桠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他就这么恨我？
虽然还未想到破局之法，但我并不想打草惊蛇。
在那人答应了我回家看看的要求后，我逐渐平复好心情。
“首饰就不用打了，明天陪我回丞相府吧。”
第二日他离去的很早。
我一夜未睡，竖着耳朵听。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来，赵憬鹤似乎是坐在了椅子上。
半晌，我才装作悠悠转醒。
由丫鬟伺候着穿戴整齐后，我和他用起了早膳。
“清渺，我突然想起今天还有要事要做，不如明天再去丞相府？”
闻言，我顿时沉下了脸色。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你怎么还能出尔反尔呢？”
不用看他我都知道，他定然是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不过这倒提醒了我，每到初一十五，赵憬鹤就会夜不归宿。
往日他都以照顾郊外战死士兵的家人为理由，我还当他重情重义。
如今看来事有蹊跷。
赵憬鹤勉强答应了陪我回门，只是气压比平时还低，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我也懒得凑上去，压下了对他的不满，满心期待着这次归家。
娘在我成婚时就派人替我寻神医了，如今神医应该已经到丞相府了。
刚到丞相府门口，赵憬鹤瞬间变脸，动作温柔地扶我下马车。
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他这么会变脸，应该让他上台去演一出戏。
可一想到我就是他戏里被戏耍的猴子，我心中又憋屈几分。
一进府，我爹娘就迎了上来。
赵憬鹤被留在前厅喝茶，我和娘回了她的院子。
神医已经等候多时，经过把脉后就要出门制作解药。
我却叫住了他，十分坦然。
“除了这份解药，小女还想再要一副这毒的方子。”
3.刚吃过午饭，赵憬鹤就要告退。
我依依不舍拜别爹娘，回了将军府。
见他到将军府就似乎迫不及待地出门，我神色一冷。
在他的印象中我可还是个半瞎，就这样把我放在了门口，他可真是丝毫没重视我。
不过这倒方便了我。
神医的药已经让我恢复了大半视力，我走进旁边的小巷，学起了鸟叫。
叫了两声后，我娘特意给我安排的暗卫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吩咐好让他跟踪赵憬鹤后，我才装瞎摸索着走入府中。
立马有一个丫鬟小跑着过来扶住了我，带我回我的院子。
本来在这种时候，我还会觉得赵憬鹤贴心，做到了答应我爹娘好好照顾我的承诺。
可那分明就是他的谎言！
他信誓旦旦地说爱我、会照顾我一辈子都是假的！
不然为什么我娘就能找到神医，他就不能呢？
可笑我往日竟沉浸在男人虚假的谎言里，真是愚蠢！
虽然我对自己灌输着他不值得的想法，可我的心还是撕裂般地疼痛。
出乎我的意料，晚上赵憬鹤居然出现了！
要知道初一十五的晚上他从未出现！
更何况他午后才出门！
慌乱中我擦干了眼泪，抬眼望去。
那人有些局促，手忙脚乱地摸出一个帕子递给我。
“我听丫鬟说你哭了，赶回来看看。”
漏洞百出。
但看着那熟悉的帕子，我有些怔愣。
这旧帕子倒是和昨晚他掏出来的帕子一个味道。
只是，有些眼熟。
记起来了！
这是赵憬鹤为我折枝，我送给他的回礼！
心中升起一个离奇的念想，我泪眼朦胧地打量这人。
夜色中，这人和赵憬鹤有十成十的相似，只是身量似乎更高些，身姿也比较挺拔。
凑近些一看，他脸上似乎还有些浅浅的伤痕，但并不明显。
见我突然靠近，他面露羞赧，又突然瞪大了眼睛。
“清渺，你是不是……能看见了？”
我与赵憬鹤同行一路他都未察觉，可这人很快就发现了。
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缠绵之夜，我心中泛起苦涩。
这人到底在这场阴谋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用他递来的帕子擦干了眼泪，眼神虚虚落在一旁。
“你希望我能看见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想起我看不见又开口。
“当然了！
我……我当然希望你能看见。”
眼看着他那张脸上的表情由坚定转变为苦涩与落寞，我心中了然。
无论他是何种目的，他似乎都喜欢上我了。
我主动上前牵起他的手，让他引我到床边坐下。
“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口中称好，眼泪满满都是期待，让我幻视成学堂里养着的那只大黄狗。
“从前有一个医女，她爱慕着一个戏班子里的少年，在少年生病时甘愿以身试药……”他嘟囔了句什么，似乎是在说医女傻。
我不管他的反应，径直说下去。
“终于，少年病好了，他大受感动，娶了医女。”
他又开心起来，似乎是真的为了医女而感到开心。
“可某一日医女去戏班子送饭，才发现她爱的原来不是少年，是和少年做一个扮相的另一个少年。”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我笑不及眼底，却刚好能糊弄眼前这傻孩子。
“你说，这是天意弄人呢？
还是有人诚心而为啊？”
4.他落荒而逃。
而在他走后，我的暗卫悄然出现在房间里。
听完他的回禀，我眼底的恨意再也无法掩饰。
原来赵憬鹤养了外室，且外室还是我的熟人，夏盈盈！
在学堂时我与赵憬鹤互生情愫，可在他出去带兵打仗回来后，他像变了个人一样，说什么也不愿娶我，而是要娶这个据说等了他三年的夏盈盈。
可赵家本来就惹皇上忌惮，他大捷归来的庆功宴上，皇上设下毒酒试探。
喝了就是死，不喝就是不忠。
赵憬鹤只能喝下，剩下大半杯被我抢过喝下。
皇上表彰他的忠心，赐下解药，让他官升再一等。
也同样赞叹了我对赵憬鹤感情，为我们赐婚，只是我喝了大半毒酒，眼中的毒素无法排解。
夏盈盈当时分明也在场，可她没有为赵憬鹤饮下毒酒。
听着暗卫讲述他们对我横插一杠的不满，我被气消了。
什么叫我那日不出风头，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什么叫如果没有我，夏盈盈就不能像现在一样见不到光亮？
如果我没有替他饮下大半毒酒，赵憬鹤就算赢得了皇上的信任也死透了！
暗卫睨着我的脸色，踌躇起来。
我知晓这是有更狠毒的话等着我呢，却还是摆手示意他说。
“夏盈盈央求着姑爷，不，赵憬鹤要他毒死你，赵憬鹤说时候也够了就应允了……”明明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却想要我的命！
假如我因为对赵憬鹤的信任，没有对他起疑，那我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冷笑一声，让他回府禀报我娘。
第二日，我娘就风风火火地带着神医和一堆奴仆来了将军府。
无论赵憬鹤送来什么，神医都以不符合药性推掉。
眼看着我逐渐要恢复视力，赵憬鹤越发着急。
先前毒杀我还能以旧毒复发做借口，倘若我的毒被神医根治，那他可就很难让我名正言顺地去世了。
在十四的晚上，他不顾体面，翻墙进了我院子。
月光下，他仔细打量着我的眼睛，发觉我眼里真有了神采，顿时脸色一变。
在我的注视下，他把震惊的神情强变成惊喜。
“清渺，你的眼睛能好我可太开心了，我特意为你下厨煲了汤，你尝一口吧？”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心头却蒙上了浓浓的厌恶。
“可神医不让我吃任何食物，只能用药膳进补……”闻言，他更加神采飞扬。
“就一口，不会有事儿的。”
我在心中冷笑，却依言接过那碗汤。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我端起碗缓缓要送入口中……“别喝！”
窗边一声喝声传来。
很耳熟，是多日未见的那人的声音。
虽然常人区分不出他们俩人的声音，但盲人的听觉总是比常人好一些，知道他们是两个人后我很快就区分了他们。
我装作惊讶地放下碗，看向面露怒意的赵憬鹤。
“憬鹤，你怎么又不让我喝了？”
他讪笑着，说要去再热一下，拿走那加了毒药的汤离开了。
第二日，我亦端了碗加毒药的药膳出现在他的住处。
“憬鹤，这是神医给我补身体的药膳，里面用了千年的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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