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圣侯府里一地鸡毛,侯爷魏珠却温香满怀。
他刚见完那群老不死的大臣,此刻值守在乾宁宫外间,搂着皇后贴身的大宫女秋蕊,正嬉笑吃酒。
魏珠长得清秀,个子不高,凭着滔天权势,扑上来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不乏有些宫里不得宠的美人淑女,昨儿周选侍还巴巴地请他去寝殿喝酒。
可魏珠偏瞧不上她们,只爱和宫女们厮混。他一向觉得,那些贵女们身上有股矫情劲儿,让他看了心烦,倒不如出身不好的宫女,烂锅配烂盖,谁也不嫌着谁,彼此都真心把各自当人。
自从崇德三年魏珠提了司礼秉笔太监,崇德帝就免了上朝的规矩,一昧窝在后宫里花天酒地,政事先交内阁共议,再过了魏珠的眼,方才递到皇帝面前,批不批,也只看魏珠的耳边风。
几年下来,朝中尽皆“魏党”,魏珠说一不二,抬抬眼,就有人抢着送银子花。而皇帝,只有银子有自己一份,万事不论。
魏珠春风得意,眼下却有隐忧,崇德帝病重,膝下无子,该由弟弟辛王接班。辛王年轻气盛,做了皇帝,还容得下魏珠么?
“侯爷,喝呀,怎么不喝了?”秋蕊的酒递到魏珠嘴边,娇嗔道,“你不喝我可不依。”
魏珠笑了,好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哪还顾得到以后。他解下腰带,捆了秋蕊的手:“我喝。不过得玩个有趣的,用手喂不算,得用嘴。”
秋蕊吃吃地笑了:“讨厌。”却把手抬起来任由魏珠捆好。
外头更钟敲了九下,已过亥时。
魏珠伸手挑开秋蕊胸前的衣衫,沉沉想道,已过亥时,人该来了。
正想着,人就来了。
殿外传来侍卫的轻喝:“何人?”
宫女低低说了一句,却听不清。魏珠望着殿门:“让她进来!老规矩了,皇上要吃夜宵。”
宫女推门进来又关上,手里捧着一晚莲子羹。
“动作快点,喂完就出来。”魏珠叮嘱一句。
苏珍儿低头:“是,侯爷。”
崇德帝躺在乾宁宫内殿的床上,面色惨白,却撑着一口气不肯睡过去。
按他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必喝一碗莲子羹当夜宵。今夜十五,崔尚宫该给他送羹来了。魏珠再怎样胆大包天,瞒天过海,也不敢断了这规矩,不然那就是明着谋逆,人人得而诛之。
苏珍儿推开内殿的纸隔门,轻手轻脚又关上:“万岁爷,奴婢来伺候您喝羹了。”
待人走近,崇德帝才看清脸:“你是谁?崔尚宫呢!”
“奴婢司膳房珍儿。崔尚宫今日不适,打发奴婢过来侍奉。来,万岁爷,张嘴。”苏珍儿语气轻柔,像哄小孩。
崇德帝不肯喝:“魏珠呢!我知道魏珠就在外面,把他叫进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苏珍儿浅浅笑着,缓缓掐开崇德帝的下巴,一点点把羹灌进去:“如今可不由万岁爷做主了。侯爷哪有功夫来瞧万岁爷呢?”
“你!”崇德帝气极,可羹已入喉,他深知无力回天,长嚎而泣,“我养虎为患,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啊!”
苏珍儿站起身,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把瓷碗扔在地上,迤迤然出了门。
身后,崇德帝捂着肚子在龙榻上翻滚,扑通一声掉下了床。
苏珍儿头也不回,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上一个,是李美人。
外间的秋蕊早听到里间的动静,吓得动也不敢动,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魏珠牵着她被捆上的双手,又斟了一杯酒,见苏珍儿出来,挑眉一笑:“珍儿,结了?”
“回侯爷的话,结了。”珍儿走近魏珠,跪在桌前,魏珠把酒递给了她。
苏珍儿一饮而尽:“侯爷,没我事儿了吧?”
秋蕊颇有眼力见地卖好:“侯爷,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嗯,我知道。”魏珠推了秋蕊一把,把她推在地上,“你很乖,很听话,我一直知道的。”
秋蕊松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说几句好话,却听得魏珠一声断喝:“大胆秋蕊,胆大包天,谋害皇上,被我当场拿住,该当何罪!”
门外侍卫立刻推门而入,把秋蕊团团包围。
秋蕊这才知道自己是要做替死鬼了,急火攻心扑到苏珍儿脚下:“你,明明是你!”
苏珍儿弯腰拨开秋蕊的手,从袖里拿出一把刀柄镶金的匕首,手一插一拔,血溅了满手。
秋蕊不甘心地倒在地上,喃喃自语:“为什么?”
苏珍儿在秋蕊的裙摆上擦干净血迹,收了匕首,只想冷笑。在宫里,能活命的有好人,有坏人,却独独没有蠢人。
魏珠走过来踢了秋蕊一脚:“你是皇后的人,我一直知道。你今晚巴巴跑过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么?我早告诉过你,有些事,不要做。本来你可以不死的,可你对我有了二心。我不杀你,就有人要杀我了。”
秋蕊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魏珠冷笑:“宫女秋蕊,谋害圣上,败露后企图挟持人质,被禁军侍卫当场处死。念及宫中侍奉多年,不牵连家人。”
真可惜,这么好的美人,就因为蠢,白白送了命。
没有那份七窍玲珑心,就不要掺合不该掺合的事。
侍卫们都是魏珠的心腹,一言不发拖了秋蕊的尸首出去,乾宁宫又恢复了寂静。
苏珍儿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剩下的事,该魏珠接手。
刚迈出一步,内殿的门忽然开了,崇德帝撑着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魏珠,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